此次 國立歷史博物館 展出驚艷米勒田園之美畫展 與 二00四 農情楓丹白露」展有很多相關之處在此將舊作品貼出 供有心 觀賞者參考
洪淑如2004/9/30
國立歷史博物館,在二00四年七月十七日至九月十九日的「農情楓丹白露」展,畫作來自於日本實業家中村武夫的收藏,包括米勒(拾穗)〈挑水的女人〉、〈賦歸〉、科洛的風景畫,另有胡梭、賈克、迪亞茲等30位巴比松著名畫家或週邊畫家的精采作品,一百幅,足以一窺巴比松畫派的全貌,如此完整的收藏舉世罕見,我們有幸參與此盛會,得來不易。
「楓丹白露」在18世紀以前,只是盜匪猖獗、人跡罕至、皇室狩獵的地方,後來開發出健行步道,因它的幅員充滿鬼斧神工的瑰麗景觀,在拿破崙三世,一群熱愛大自然的畫家為它請命,它才有幸被規劃為「藝術保護區」,1840年代的巴黎,逐漸發展成工業進步的現代都市,一批藝術家選擇離開吵鬧的城市,投身幽靜的巴比松,進而發展出巴比松畫派。
風景畫在西方世界與人物畫一樣古老,只是在十七八世紀,在崇尚文藝復興的人本思想、維護古典主義的學院派,一直把風景畫的地位列在人物畫之後,到了十九世紀,學院派才把它附屬在「歷史風景畫」裡,雖然地位有了提昇,它仍是歷史事件的舞台背景,仍是不能獨當一面!直至十九世紀,科洛及許多年輕的藝術家,受文學與藝術的浪漫主義風潮影響,逐漸偏離學院派的「歷史風景畫」路線,嘗試將大自然的美景忠實的表達出來,「風景」才脫離「背景」的地位,而成為畫作的主體。
當年的學院派,它也主導國家的藝術政策,主辦一年一度的沙龍展,法國整部藝術史等同沙龍史,所以歷史畫、肖像畫、風景畫、靜物畫這樣的次序,就是沙龍展的順序,在巴比松畫家活躍的時代,每個畫家預備送往沙龍參展的作品,是一年當中最重要的事,當時的畫家,莫不寄望在沙龍展中能脫穎而出,獲得聲望,提高地位、改善生活,可惜除了如迪亞茲少數之外,大都屢戰屢敗、屢敗屢戰。
所幸1789年法國大革命之後,社會各階層結構改變、權威受到質疑,王公貴族不再是藝術的唯一贊助者,藝術市場已成氣候,淺顯易懂的風景畫遠比艱澀深奧的歷史畫,更受社會大眾的接納與歡迎。1848年的革命,沙龍展成為史上唯一免審查的展覽,巴比松畫家才展露頭角,往後柯洛、米勒、胡梭----等相繼得到推崇與肯定。
巴比松畫家們得感謝有這個藝術之鄉-----巴比松,它是這個古老的楓丹白露森林中,最得天獨厚的地方,它與各種天然美景比鄰而居,峽谷、林蔭、密叢、曠野、百年老橡樹----- 19世紀學院派雖然設立了風景畫的羅馬獎,但是這些長期渴望探索光影與色彩變化的年輕「現代」畫家們,他們寧可以大自然為師,把他們早已奠定的美學基礎,轉移到可以專心作畫的巴比松風景線上。
由於甘尼夫婦在巴比松提供吃住相當便宜的客棧,於是畫家們有的在當地賃屋而住,有的住宿旅館,常常一住就是春耕到秋收,米勒甚至一住就是20年,晴天時他們四處寫生,傍晚回旅館共同討論畫作以求改進,也常成群飲酒作樂成了莫逆之交;雨天時,就把甘尼旅館的牆壁門板當畫布,消耗顏料,打發無聊的天候。
巴比松有最豐厚的繪畫題材:春耕、夏耘、秋收、冬休,村民依四時的節氣扮演著不同的角色,播種、牧牛、趕羊,劈材、製鞋、拾穗、紡織、挑柴、打水----;皇室舉行狩獵時,獵者的英姿,狂奔的野生動物;巴比松近郊的草原,成群的放牧牛羊,草原上拉車耕作的馬匹,畜欄裡的家畜,肥料堆間的啄食家禽,這些都是畫家們研究大自然,人與動物的的絕佳題材,有了這等景觀,人物、動物的大集合,巴比松吸引無數的風景畫家、動物畫家前來作畫。
到了巴比松的畫家們,美學已經在轉變,觀念已經在蛻化,情感已在提昇,他們將對大自然的崇敬與熱愛轉換到畫中,他們藉著長期在森林內觀察,精確的捕捉到明暗的色調變化,用來製造景色的遠近層次;他們將古典的技法,帶著嬌柔的風格、將農民「高尚化」,將動物也優雅化,所以他們筆下的人物,儘管是操勞過度的婦女,肌膚仍是踢透,動作仍是優雅。
我第一次這麼強烈的感覺到,陽光對油畫的重要性,巴比松畫派幾乎每張都在強調光的時間變化,無論是晨曦、中午、或黃昏,無論是迎光、逆光、不管畫的地點、時段、內容,只要有光影,那幅畫就有變化、就很生動。陽光從雲層瀉下來,從樹縫尖灑下來,從人的背後照過來,低頭喝水的牛羊有倒影,青翠的草原有鵝黃,休憩的金黃草堆是豐收,農忙的工人踩著橘紅夕陽愉悅的回家。
黃昏時刻對於農民是非常重要的,瑰麗的彩霞伴隨著遠方的鐘聲,表示他們完成了一天的勞苦,畫下一天的句點,夕陽照在欲將收工的婦人袖子上、鼻尖底、馬鈴薯籃框及車輪邊,人的感恩祈禱聲似乎就在光影中直達天聽;赭黃的餘輝灑滿整個麥田,感謝老天,在地主收割後,辛勞的婦女們仍能藉著夕陽撿拾田中的麥穗,一家溫飽有餘糧。
農情楓丹白露大展,其中有很多畫作,喚起了我很多兒時的趣事,「釣魚的男孩」,「收集鳥巢的孩童」「捕捉鳥類的人」,喚起我童年爬樹的經驗,抓金龜子、綁蜻蜓,就像我們小時候,偷拔芭樂、蓮霧,到樹頂上採芒果、抓知了,採到了小手接小手往下傳,偶而也有摔下來、壓斷樹枝的經驗,但是小孩子摔疼了,屁股拍一拍,很快的沒事了,往下個目標尋找樂子去,突伊貝賀、米勒、柯洛畫出了那樣的感覺。
當然有更多的各式農村記憶,莊嚴、感傷、懷舊,依戀,真的五味雜陳----凜冽的寒冬,嚎啕的北風,撕裂涉溪而過的肌膚;沒有「幫普」的年代,永遠裝不滿的水缸,至今回味提水的背膀仍隱隱作痛;為了撿拾埋在地下的落花生、地瓜,偷稻穗換取零用錢,被主人追著田埂跑;啊20年的加工成衣歲月,剪不完的線頭,一批批燙不平整的新衣;成群等待餵食的雞鴨豬牛,四季更替永無歇息。
看著畫面,想到的是忙碌的童年,「多事」的青春,真的「寒冬飲冰水,點滴在心頭」。巴比松畫家們,面對畫面,我可以讀出他們面對大自然時內心的感動,因為唯有這樣,他們才會透過彩筆,賦予大自然一種超越真實的情操,所以他們在寫實中,讓「提水的女人」不只是提水,而變成一種無限的尊崇!讓「晚禱」不只是一種儀式,而是那神,讓你覺得生命充滿感謝。
當然看油畫不同於水墨畫,油畫的用筆、顏料、線條、佈局與國畫都有一定的距離,但是美感該是相同的,畫家情感的投射是一樣的,尤其是今天,東西方文化的交流快速,表達的方式日新月異,畫法更是隨畫家的想法隨時在變化,西畫也有意講究水墨的意境韻味,水墨融進光影的變化,至於佈局更不分東西了,看畫展目的就是取人家之長補自己之短。
看到米勒調暗整個畫面,事物細節不見了,精神卻出來了;柯洛藉模糊的景象做出景深推遠的效果;油畫家也不忘空出許多留白,讓觀畫者不至於窒息,想到米勒灑出的種子,後面緊跟的一群飛鳥,「情和理」都那麼自然;我從來就沒想過,釣魚的鏡頭竟然出現在頹圮的樹幹上,而且是兩個頑童;正在打得難分難解的牛,急得小花狗汪汪叫,心疼的主人揮著鞭子趕來調解,這樣的處理讓人覺得很溫馨,難怪詩人藝評家波特來爾要強調:「如果這些樹叢、群山、流水及房舍,即我們所謂的風景,令人覺得美,並不是因為它們自身之美,乃是由於我,由於我的優雅,由於我寄託其上的思维與情感。」「思维與情感」啊!詩人,啊!畫家。
當然展場裡還是有許多的人物肖像畫,還有一些出於歷史故事、聖經典故的畫作,那就得懂法國的歷史,熟讀聖經的章節,了解宮廷畫的暗喻與象徵,熟稔貴族畫的符號,才能消化與吸收;至於其他平民化的畫作,鄉土化的畫作,只要肯用心去看,不但看得懂,而且自己的生命記憶會和那些畫作產生對話,我喜歡畫家們用足跡遍及法國全境,不只是搜奇,而是只為了煞那間的感動,將他捕捉下來的浮光掠影換化成畫作,這樣被畫家深深愛過的土地,人物、動物才能傳承千年萬載。
1870年普法戰爭結束,甘尼老爹退休了,「陸尼奧---甘尼」旅館舒適卻昂貴;1875年後柯洛、巴釐、米勒、迪亞茲相繼撒手人寰,巴比松的光輝由另一批畫家來接棒,大師們的音容雖然不再,但他們對光影在不同時刻的變化研究,對後代如莫內等印象派的畫家做了先鋒。儘管巴比松「畫派」,不能算是一個有整齊理論的畫派,成員的氣質及風格亦常常大相逕庭,但因他們長期在巴比松出入,成就了如「拾穗」「晚禱」「賦歸」等曠世名作,後人仍宗他們為一代大師,尊他們為巴比松畫派,不管大師們地下認不認同,他們當年為藝術披荊斬棘的努力,就如米勒的「播種者」,呈現的不只是播種的動作而已,更是一種藝術生命的傳承。
太好了!好文章應與好朋友分享!希望會友們都能看到。素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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